第三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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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家子，或者說這個女人選中大吳只是給生孩子找個幌子，而這個孩子是不是女人生的，現在看來都值得商榷。
可惜她已經死了，沒辦法在陽間追查這件事的真相，也沒辦法把這事告訴鄭陽輝和石風華。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她會在這裏碰上那個女人和大毛，說不定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希望她能將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全部挖出來呢！
久違的熱血湧上了大腦，程喬愈加謹慎地跟了上去，眼見著女人和大毛進了前方的一個山洞。
從腳步聲判斷，兩人走到了山洞的深處，程喬這才敢從草叢中鉆出來，鬼鬼祟祟地向山洞中張望。這個山洞很深，她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摸不清裏面的狀況，程喬真心不想進去，要是遇到危險，她連自保都成問題。可一想到那個女人和大毛，以及被她們藏在山洞裏的“秘密”，程喬又覺得自己有必要跟進去看個究竟。
有些秘密，不在當下挖掘出來，可能就會變成永久的秘密。
程喬握了握拳，小心翼翼地鉆進了山洞。
這裏本來就黑，山洞內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程喬貼著山壁適應了好半天才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不敢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她一手扶著墻壁，謹慎地緩慢前行。
往前走了十幾步，山洞深處突然傳來大毛那稚嫩卻兇狠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別讓我再去扮什麽弱智的小屁孩！這麽多年我早就受夠了！”
“你受夠了？難道我們就願意住在這山洞裏？你整天在外頭還抱怨！你有什麽資格抱怨！要不是你這個討債鬼，我們老兩口怎麽會過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不，要是沒有你，我們一家人現在都活得好好的！都是你，是你害死我們的！”
這道聲音很蒼老，是個老婦人的聲音。
程喬腦海中閃過一張蒼老的臉，對比剛剛那聲音……嗯，這人應該就是女人的母親，最先被她和冥送走的老太太。
老太太，女兒，大毛都在這裏了，老頭子還會遠嗎？
不一會兒，蒼老的男聲也響了起來：“吵吵吵，你們就會吵，有什麽用啊！要是聲音大就能解決問題，我現在就出去咆哮個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呵，就你？老東西！”大毛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外公的鄙夷。
老頭被大毛激怒，聽動靜，兩個人貌似打起來了。
程喬又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什麽實質性的內容，無非就是這極品的一家人狗咬狗似的相互埋怨。擔心他們發現自己，程喬悄無聲息地退出山洞，重新藏身進茂盛的草叢中。
雖然還是不曉得這一家子要做什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計劃，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家人都懂吃鬼之術，而且他們正在謀劃的也跟吃鬼有關。
這裏地處偏僻，她不能總往這邊跑，眼下的她勢單力薄，被發現就徹底涼了。
權衡再三，程喬做出了幾個決定——
第一，必須盡快找到冥和柳齊幾人，他們不僅是自己的朋友，更是親密的作戰夥伴，有他們在，這一家子再厲害也不足為據。
第二，她得時常盯著大毛和那個女人棲身的村莊，天知道這倆人會不會對其他村民動手。
那麽問題來了，她是先去找人，還是駐紮在村子附近盯梢？
大豆一直在外頭打探消息，好久沒有和程喬聯絡過了。程喬暗暗在心裏祈禱，希望它已經找到了冥，實在不行，找到柳齊他們也可以，總之，她必須盡快和大豆取得聯系，看看它那邊是否有線索。
這邊程喬捋清了思緒，那邊大毛和那個女人也走出了山洞，那對老夫妻沒有跟出來，看來是怕被人發現。
程喬有點想不懂，那倆人為什麽怕被人發現，整個陰間除了大毛她們生活的村子外，還有許多其他村落，他們完全可以去其他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透透氣，何必成天躲在山洞裏不敢見人呢？
難道，他們的樣子不能見人？
程喬的心狂跳起來，有種再進山洞一探究竟的沖動，不過最終她忍了下來。一對二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誰知道懂得吃鬼之術、很有可能已經吃過鬼的兩個老家夥會不會修為大增呢！
還是先和大豆匯合吧。
擔心自己找不回來，程喬沿路做了記號，雖不明顯，卻也足以讓她認清方向。
踏上回程的程喬有些猶豫，她生前審判的亡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那些亡魂經過程家人的洗禮後基本可以避免去“枉死城”走一遭，直接進入陰間。龐大的基數中，沒投胎的比例恐怕不會太低，要是再碰上個認識自己的人，說不定又會生出許多事端。
程喬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做偽裝。
說到偽裝，程喬又不自覺地想起了冥，冥跟程父學習的易容術很精妙，否則他也不能以魏明的身份在人間和邪修陣營正度過那麽多年。
要是冥在，分分鐘就可以幫她“換”一張臉。程喬邊往臉上抹土邊有些委屈地想。
估摸著自己跟古時候的難民沒什麽分別了，程喬這才重新上路，回到大毛和女人居住的村子周圍轉悠了一圈。見村子還算平靜，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正幫大毛家搭建新的石屋，程喬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同時又替這些幫忙的人感到不值。
他們真心實意地對那對“孤兒寡母”好，可那對“母子”卻在計劃著吃掉他們，這個現實太讓人心酸，也足夠讓人憤怒。
估摸著大毛母子暫時不會動手，程喬悄悄離開村子，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她感受不到輪回的召喚，想要回到那汪泉眼處只能依靠先前留下的記號，好不容易回到輪回這邊才發現大豆正蹲在泉眼旁邊，眼巴巴地望著水裏。
程喬以為它被輪回吸引，失去理智想要往裏跳，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個箭步跳過去將它肉呼呼的身體抓在手裏。
她用的力氣有點兒大，毫無心理準備的大豆被嚇得吱哇亂叫，玩了命地掙紮，尖尖的小爪子在程喬手上胳膊上留了好幾道抓痕。
“程喬啊！有什麽話你不能直接說嘛！嚇死我了！”看清抓自己的人是程喬，大豆這才放棄抵抗，用好不容易掙脫出來的一支翅膀拍打著自己肉呼呼的小胸脯。
程喬看看泉眼，快步往遠處走了幾步才敢松手。
“你抽什麽風，站在那邊上幹嘛？”
“你不會以為我想跳進去吧？”大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
程喬沒好氣地瞪它，它要是再笑，她就考慮直接把它扔泉眼裏。
這種智障還是去陽間禍禍人類吧，別留在陰間拉低平均智商了！
“我一直沒跟你說，這輪回的泉水是陰間僅有的幾處水源之一，鬼嘛，不喝水也沒事，可要是喝上一口輪回裏的水，修為就會小幅度地上漲！”
大豆拍拍自己的肉翅膀，它選擇在陰間修煉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了輪回的特殊性，可惜它也不能完全抗拒輪回的吸引，所以不敢總去喝。
“喝泉水能增進修為？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程喬眼前一亮，若真如此，這泉水簡直就是為她量身打造啊！她正愁自己戰鬥力太渣呢，就找到了開掛神器！
大豆眨巴眨巴小眼睛，訥訥地說：“我這不是怕你知道後老往水邊湊，萬一受不住吸引，跳進去麽……你是和冥大人一起過來的，找到冥大人之前，我必須保護你……”
大豆的話讓程喬內心十分感動，可她還是要強調重點。
“我真的真的感受不到輪回的召喚，我違反了程家的祖訓，沒有轉世的資格，而且我來到這裏……總之，你不要擔心我哪天想不開會跳進去，就算我真跳進去，說不定還能爬上來。”
程喬猜測自己感受不到輪回召喚的原因，一方面是她違反過程喬的祖訓，成了個沒有轉世資格的人，另一方面可能和她來陰間的方式有關，畢竟，按照正常順序，她這會兒還在“枉死城”凈化自己呢。
別的不說，光是她吃掉的那些“白蘿蔔”蘊含的怨氣就不是一般人消化得了的，沒有漫長的歲月和平和的心態是凈化不幹凈的。
帶著怨氣去轉世的人會什麽樣，木道人說的很明白，程喬可不希望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那個……”大豆看看程喬，確認她沒撒謊後又轉頭去看輪回，好半天才羞澀地說，“你要是真的不會被吸進去，能不能幫我取點兒水上來啊？我，我剛才沒喝著……”
程喬無語，可認識大豆這麽長時間，人家只提了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她實在沒有拒絕的道理，便來到輪回邊上，用手鞠了一捧水遞到大豆眼前。
大豆兩眼放光，把小腦袋紮進水裏猛喝。
程喬看得肚子都疼了——這家夥是真不怕被撐死啊！
喝了個小肚兒溜圓，大豆滿足地癱在地上挺屍。
程喬看它好像沒有任何不適，又問了問喝這玩意有沒有什麽禁忌之後，也給自己來了一口……
嗯，怎麽說呢，輪回的水，味道好奇怪啊！
甜中帶著鹹，鹹裏有點酸，酸中帶著辣，辣裏還摻雜著點兒程喬也辨別不出的味道，總之，這泉水一點都不像水，比重度汙染的水源還可怕！
“輪回嘛，本身就是五味雜陳，要是平平淡淡一點味道都沒有，那還叫輪回嘛！”大豆好心地解釋著泉水難喝的原因。
程喬咧了咧嘴角，初見輪回的時候還有的那點跳進去看看是變蒼蠅還是變蚊子的好奇徹底消散了。
她可不想泡在這麽難喝的水裏！
程喬還在糾結是否繼續喝水來增加法力，那邊的大豆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它打了個長長的嗝，興奮地說：“我在那邊的一個村子裏聽說有人最近見過活人！”
捧水的手一哆嗦，程喬差點栽到輪回的泉眼中，嚇得她急忙退了半步，轉頭問：“你說的是真的？有人見過冥？”
大豆尷尬地咳嗽兩聲：“是不是冥大人……呃，我還沒辦法確定，本來我想去找找看，要是能找到冥大人，正好帶著他回來找你，也省的咱們來回這麽耽誤時間，可我在那座山裏轉悠了好久也沒看到冥大人的蹤跡，沒辦法，我只好繞過來找你。”
大豆邊說邊伸了伸自己的小短腿，語氣有些哀怨。
“程喬，你留的記號太低了，我要看清那些記號只能在地上走，你也看到了，我這兩條腿實在不適合走路，所以我就回到這邊等你。路上的時間加上等你的工夫，又過去好久了呢！”
程喬撓頭，她倒是想把記號留得高一些，可這裏也得有適合留記號的高處啊！她總不能把記號留到那些村民的房頂上吧？
何況記號留得越高，越容易被人發現。先前她還不是那麽在意記號被外人看到，反正不認識她的人不見得猜得出那些奇形怪狀的記號是什麽意思。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這裏除了那些安分守己的滯留人員外，還有至少四個心懷不軌的人，懂得吃鬼之術的人！
她們未來的每一步都必須格外小心。
“對了程喬，你為什麽要把臉抹成這樣啊？要不是你這模樣太嚇人，我剛才也不會把你弄傷了……”
大豆不好意思地瞄了眼程喬手上的抓痕，其實在程喬抓住它的瞬間，它就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所以並沒有太劇烈的掙紮，只是下意識地掙了兩下。
可它一轉頭就被程喬這張臟兮兮的臉嚇到了，要知道陰間的鬼都挺幹凈的，程喬這種造型的，它還是頭一次見，有點被嚇到了，也不敢確定對方是不是認識的人了。
“這事說來話長，咱們路上說吧！”
程喬急著去找冥，幹脆趴在泉水邊上猛喝了幾口，直到再也喝不下去才站起身，揪著還想問話的大豆上了路。
這回行進的方向和程喬發現大毛一家的方向截然相反，這多少讓程喬放心了些，至少不用擔心她們在找人的過程中撞上那些兇悍的家夥了。
另一方面，程喬也擔心冥碰上她們會有危險，誰讓那一家四口裏的兩個老的都見過冥呢，要是被他們發現了冥，特別是發現冥還是活人，而冥還不曉得他們的陰謀……後果不堪設想啊！
大豆聽程喬說完大毛一家的事後，全身的小絨毛都炸起來了。
“你沒開玩笑吧？”
程喬斜著眼睛白它，她腦子進水才會開這樣的玩笑。
一點都不好笑！
“乖乖！這裏怎麽會有吃鬼的鬼呢！這可是陰間啊！到處都是鬼！這不等於把狼扔進養雞場嗎！”大豆嚇得快哭了。
“吃鬼之術不會是他們的原創，你老實告訴我，這裏有沒有其他鬼吃人的記錄？”程喬正色地問。
“肯定有啊，可那些鬼不是受到了天譴魂飛魄散，就是被流放到了荒蕪之地，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輪回附近的！”
大豆轉回小腦袋，指著輪回的方向，說：“那裏可是輪回，是所有來到這裏的亡魂都會去到的地方！你能想象輪回旁邊站著個吃鬼的人是件多麽可怕的事嗎！”
程喬想象了下那個畫面，頓時一身惡寒。
“那些被流放的人有沒有可能回來？”不知怎地，程喬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個帶著記憶無限輪回的男人，那個人也是流浪了許多地方，他會不會曾經到過所謂的荒蕪之地？
“除非開掛，不然他們絕對回不來！”大豆信誓旦旦地說。
“為什麽，難道荒蕪之地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嗎？”程喬想到了“枉死城”，木道人說那是由奇門遁甲衍生出來的世界，跟結界差不多。
可“枉死城”並不是堅固不催的，否則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那就不知道了，我又沒去過。”大豆攤了攤翅膀。
程喬的內心更壓抑了，要是真有被流放的鬼魂找了回來，那他在這個世界就跟陽間如今的翁子胥差不多，絕對是超級boss的級別，而她呢，在這邊只是個小蝦米，她要拿什麽跟頂級的boss抗衡啊？
“你不要太擔心了，陰間這麽大，真出了問題不會讓你一個人扛著的。以前那些吃鬼的鬼不也都被處理掉了麽，你要對這裏的規矩有信心！”
大豆相信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它這個頭腦簡單四肢更簡單的小家夥完全沒必要操心。程喬嘛，在陽間是審判人，是程家唯一的血脈，死後就和其他鬼魂沒分別，何必操心這種“天下大事”。
“希望如此吧。”一想到那一家四口，程喬就無法平靜，如果陰陽間的法則當真那麽算不遺漏，翁子胥就不會在幾千年後的今天蘇醒，而那一家四口也不會在掌握了吃鬼之術後還能混跡在普通的鬼魂中間。
萬事都有意外，哪怕一丁點，也足夠以蝴蝶效應影響一大片人。
不幸的是她從來都是那一大片中的一員。
越是緊迫，越是要盡快找到冥，找到柳齊幾個，大夥齊心協力才有可能突破眼前的障礙。
找冥的過程並不順利，程喬和大豆到達那個有人見過活人的村子，旁敲側擊了一番得知那人出現在村子後面的深山中，那種地方本來沒人會去，可那座山裏有陰間罕見的樹木，正是蓋房子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材料，所以這邊的村民偶爾會結成一隊進山伐木。而當時，那個活人正在山溝溝裏打轉。
“我們幾個眼神都不錯，隔著老遠就看到那有個人，一開始我們還納悶，除了我們還有誰會進山，難道其他村子的人發現這邊有樹，想來取木材嗎？”
見過那個活人的年輕村民說：“可我們仔細一看，那人是個活人！”
程喬還是無法理解活人和鬼魂的分別，便問了一句。
年輕村民笑了笑：“其實以前我們也沒見過活人，所以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楞了好半天，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那個人就不見了，我們找了一圈沒找到就去砍樹了。”
年輕人解釋說，活人在他們眼裏看起來就和活人眼裏的鬼差不多，不過不是半透明狀，而是凝實得有些誇張，看起來特別厚重。
“我們百分之百確定那是個活人，可他現在到了哪裏，是不是還在那座山裏我們就不清楚了。”
年輕人看看程喬，又看看大豆，好奇地問：“你們為什麽要找那個活人啊？難道是你們的熟人？”
程喬心一哆嗦，本能地想要否認，沒想到被大豆搶了話頭。
“不是她要找，是我要找！那個人看我可愛就想把我抓走當寵物，可我有主人，身為一只有節操的寵物，我當然不能背叛我的主人，結果我就被那個人打了一頓，疼死我了，嘶……”
大豆邊說邊用逼真的演技詮釋了一回什麽叫癲癇發作，嚇得年輕村民一個勁兒問它有沒有事。
程喬滿臉黑線地抓起大豆告辭。
“你們不要誤會，我只是想找到那個人，讓他跟我的寵物道個歉，不會起沖突的，你們放心！”
拒絕了年輕村民善意的幫忙，程喬帶著大豆一路狂奔，直到上了山才放緩腳步。
“我說你是不是把輪回裏的水喝進腦子啦？你那麽跟村民們說，萬一他們以後見到冥，對他不利怎麽辦！”
大豆嘎嘎直笑：“他們都是最普通的亡魂，連冥大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要是他受傷了呢？”這才是程喬最擔心的。
大豆的笑容卡了殼，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是啊，程喬剛過來的時候有多慘，大豆親眼所見。冥是和程喬一起過來的，本身又是血肉之軀，恐怕情況比程喬的還要糟糕。
程喬是魂體，可以用“白蘿蔔”做補品迅速痊愈，冥是血肉之軀，一旦受傷就沒那麽容易覆原，這邊又沒有活人能用的藥材，依靠人體的覆原能力……鬧著玩一樣麽！
大豆著急了，撲棱著小翅膀一馬當先沖進了山裏。
這座山很大，大到一個人藏身其中就跟繡花針掉進了大海差不多，可程喬絲毫不洩氣，打從進山便忙著留記號、尋找冥有可能留下的記號。她的速度也因此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大豆沒有那個耐心，它的行動方式也不適合尋找地面上的痕跡，於是飛到了半空中，一眼便能看到好大一片區域有沒有人。
找了好幾天，程喬整個人快累暈了，她帶來的饅豆早吃沒了，這邊又沒有野生的饅豆，此時的她又餓又渴，不礙事歸不礙事，可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大豆也看出程喬有點兒支撐不住了，就讓她找了棵樹坐在樹下休息，自己快速飛到山外偷饅豆。可它那小爪子小翅膀的，拿多了也扛不動，只能一趟一株地往裏面帶，累得它張著大嘴喘氣，好幾次落地不穩差點兒撞樹上。
“你別折騰了。”看大豆累那可憐的樣子，程喬於心不忍，這座山這麽大，她們想一次性搜索完根本不現實。況且冥是個長腿的活物，誰規定他會始終待在一個地方等她們去找！
“我跟你一起出山，休整一下再重新進來，萬一運氣好，咱們正巧和他撞上了呢！”程喬將大豆放到自己空空的衣兜裏，讓它休息一會兒，自己則帶著大豆辛辛苦苦帶進來的饅豆出山了。
饅豆地在村子的另一側，程喬必須要穿過整個村子才行，她剛進村子，就聽到有人在議論活人。
“那小夥子膽子好大啊，竟然敢跑到這裏來！”
“是啊是啊，也就是咱們這邊沒有壞人，不然他還想活著回去嗎？”
“你說他怎麽就那麽想不開，陽間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跑這兒來湊什麽熱鬧！”
“你要是真覺得陽間的生活那麽好，怎麽不去輪回啊！只要往那泉水裏一跳，你就可以回去了！重新做人，享受人間的榮華富貴，不比在這兒天天靠日子舒服嗎！”
“拉倒吧，現在陽間壓力多大啊！我奮鬥了一輩子，工資從來就沒有追上過房價，好不容易貸款買了一套房子，結果兒子結婚要婚房，我和老伴兒只能給他騰房子，到頭來我們老兩口每個月還著房貸，還要另交租金租房子住，我們落下什麽好處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這輩子啊，沒幹什麽缺德事，可也沒幹什麽好事，下輩子投胎也不會生到大富大貴的人家，與其再過一次這樣操勞的人生，我寧願留在這裏種地，每天願意動就去地裏轉一圈，不願意動就在家裏待著，不比在陽間累死累活強太多了嗎！還有啊……”
……
程喬聽得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沒聽錯吧？冥在村子裏？他出山了？
太好了！
被說話聲吵醒的大豆也聽到了那些村民的對話，立馬從程喬的衣兜裏鉆出來，興奮地說：“冥大人！咱們真的遇到冥大人了！”
程喬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萬萬沒想到在山裏搜索的時候毫無線索，一出來卻撞了個正著，緣分！這是緣分啊！
程喬想去打聽冥在哪裏，又怕引起村民們的懷疑，畢竟幾天前她才說要找那個活人算賬，現在一臉藏不住的喜悅，太違和了。
關鍵時刻，演技派大豆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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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已經死了，沒辦法在陽間追查這件事的真相，也沒辦法把這事告訴鄭陽輝和石風華。
不過換個角度思考，她會在這裏碰上那個女人和大毛，說不定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希望她能將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全部挖出來呢！
久違的熱血湧上了大腦，程喬愈加謹慎地跟了上去，眼見著女人和大毛進了前方的一個山洞。
從腳步聲判斷，兩人走到了山洞的深處，程喬這才敢從草叢中鉆出來，鬼鬼祟祟地向山洞中張望。這個山洞很深，她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摸不清裏面的狀況，程喬真心不想進去，要是遇到危險，她連自保都成問題。可一想到那個女人和大毛，以及被她們藏在山洞裏的“秘密”，程喬又覺得自己有必要跟進去看個究竟。
有些秘密，不在當下挖掘出來，可能就會變成永久的秘密。
程喬握了握拳，小心翼翼地鉆進了山洞。
這裏本來就黑，山洞內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程喬貼著山壁適應了好半天才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不敢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她一手扶著墻壁，謹慎地緩慢前行。
往前走了十幾步，山洞深處突然傳來大毛那稚嫩卻兇狠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別讓我再去扮什麽弱智的小屁孩！這麽多年我早就受夠了！”
“你受夠了？難道我們就願意住在這山洞裏？你整天在外頭還抱怨！你有什麽資格抱怨！要不是你這個討債鬼，我們老兩口怎麽會過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不，要是沒有你，我們一家人現在都活得好好的！都是你，是你害死我們的！”
這道聲音很蒼老，是個老婦人的聲音。
程喬腦海中閃過一張蒼老的臉，對比剛剛那聲音……嗯，這人應該就是女人的母親，最先被她和冥送走的老太太。
老太太，女兒，大毛都在這裏了，老頭子還會遠嗎？
不一會兒，蒼老的男聲也響了起來：“吵吵吵，你們就會吵，有什麽用啊！要是聲音大就能解決問題，我現在就出去咆哮個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呵，就你？老東西！”大毛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外公的鄙夷。
老頭被大毛激怒，聽動靜，兩個人貌似打起來了。
程喬又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什麽實質性的內容，無非就是這極品的一家人狗咬狗似的相互埋怨。擔心他們發現自己，程喬悄無聲息地退出山洞，重新藏身進茂盛的草叢中。
雖然還是不曉得這一家子要做什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計劃，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家人都懂吃鬼之術，而且他們正在謀劃的也跟吃鬼有關。
這裏地處偏僻，她不能總往這邊跑，眼下的她勢單力薄，被發現就徹底涼了。
權衡再三，程喬做出了幾個決定——
第一，必須盡快找到冥和柳齊幾人，他們不僅是自己的朋友，更是親密的作戰夥伴，有他們在，這一家子再厲害也不足為據。
第二，她得時常盯著大毛和那個女人棲身的村莊，天知道這倆人會不會對其他村民動手。
那麽問題來了，她是先去找人，還是駐紮在村子附近盯梢？
大豆一直在外頭打探消息，好久沒有和程喬聯絡過了。程喬暗暗在心裏祈禱，希望它已經找到了冥，實在不行，找到柳齊他們也可以，總之，她必須盡快和大豆取得聯系，看看它那邊是否有線索。
這邊程喬捋清了思緒，那邊大毛和那個女人也走出了山洞，那對老夫妻沒有跟出來，看來是怕被人發現。
程喬有點想不懂，那倆人為什麽怕被人發現，整個陰間除了大毛她們生活的村子外，還有許多其他村落，他們完全可以去其他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透透氣，何必成天躲在山洞裏不敢見人呢？
難道，他們的樣子不能見人？
程喬的心狂跳起來，有種再進山洞一探究竟的沖動，不過最終她忍了下來。一對二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誰知道懂得吃鬼之術、很有可能已經吃過鬼的兩個老家夥會不會修為大增呢！
還是先和大豆匯合吧。
擔心自己找不回來，程喬沿路做了記號，雖不明顯，卻也足以讓她認清方向。
踏上回程的程喬有些猶豫，她生前審判的亡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那些亡魂經過程家人的洗禮後基本可以避免去“枉死城”走一遭，直接進入陰間。龐大的基數中，沒投胎的比例恐怕不會太低，要是再碰上個認識自己的人，說不定又會生出許多事端。
程喬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做偽裝。
說到偽裝，程喬又不自覺地想起了冥，冥跟程父學習的易容術很精妙，否則他也不能以魏明的身份在人間和邪修陣營正度過那麽多年。
要是冥在，分分鐘就可以幫她“換”一張臉。程喬邊往臉上抹土邊有些委屈地想。
估摸著自己跟古時候的難民沒什麽分別了，程喬這才重新上路，回到大毛和女人居住的村子周圍轉悠了一圈。見村子還算平靜，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正幫大毛家搭建新的石屋，程喬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同時又替這些幫忙的人感到不值。
他們真心實意地對那對“孤兒寡母”好，可那對“母子”卻在計劃著吃掉他們，這個現實太讓人心酸，也足夠讓人憤怒。
估摸著大毛母子暫時不會動手，程喬悄悄離開村子，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她感受不到輪回的召喚，想要回到那汪泉眼處只能依靠先前留下的記號，好不容易回到輪回這邊才發現大豆正蹲在泉眼旁邊，眼巴巴地望著水裏。
程喬以為它被輪回吸引，失去理智想要往裏跳，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個箭步跳過去將它肉呼呼的身體抓在手裏。
她用的力氣有點兒大，毫無心理準備的大豆被嚇得吱哇亂叫，玩了命地掙紮，尖尖的小爪子在程喬手上胳膊上留了好幾道抓痕。
“程喬啊！有什麽話你不能直接說嘛！嚇死我了！”看清抓自己的人是程喬，大豆這才放棄抵抗，用好不容易掙脫出來的一支翅膀拍打著自己肉呼呼的小胸脯。
程喬看看泉眼，快步往遠處走了幾步才敢松手。
“你抽什麽風，站在那邊上幹嘛？”
“你不會以為我想跳進去吧？”大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
程喬沒好氣地瞪它，它要是再笑，她就考慮直接把它扔泉眼裏。
這種智障還是去陽間禍禍人類吧，別留在陰間拉低平均智商了！
“我一直沒跟你說，這輪回的泉水是陰間僅有的幾處水源之一，鬼嘛，不喝水也沒事，可要是喝上一口輪回裏的水，修為就會小幅度地上漲！”
大豆拍拍自己的肉翅膀，它選擇在陰間修煉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了輪回的特殊性，可惜它也不能完全抗拒輪回的吸引，所以不敢總去喝。
“喝泉水能增進修為？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程喬眼前一亮，若真如此，這泉水簡直就是為她量身打造啊！她正愁自己戰鬥力太渣呢，就找到了開掛神器！
大豆眨巴眨巴小眼睛，訥訥地說：“我這不是怕你知道後老往水邊湊，萬一受不住吸引，跳進去麽……你是和冥大人一起過來的，找到冥大人之前，我必須保護你……”
大豆的話讓程喬內心十分感動，可她還是要強調重點。
“我真的真的感受不到輪回的召喚，我違反了程家的祖訓，沒有轉世的資格，而且我來到這裏……總之，你不要擔心我哪天想不開會跳進去，就算我真跳進去，說不定還能爬上來。”
程喬猜測自己感受不到輪回召喚的原因，一方面是她違反過程喬的祖訓，成了個沒有轉世資格的人，另一方面可能和她來陰間的方式有關，畢竟，按照正常順序，她這會兒還在“枉死城”凈化自己呢。
別的不說，光是她吃掉的那些“白蘿蔔”蘊含的怨氣就不是一般人消化得了的，沒有漫長的歲月和平和的心態是凈化不幹凈的。
帶著怨氣去轉世的人會什麽樣，木道人說的很明白，程喬可不希望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那個……”大豆看看程喬，確認她沒撒謊後又轉頭去看輪回，好半天才羞澀地說，“你要是真的不會被吸進去，能不能幫我取點兒水上來啊？我，我剛才沒喝著……”
程喬無語，可認識大豆這麽長時間，人家只提了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她實在沒有拒絕的道理，便來到輪回邊上，用手鞠了一捧水遞到大豆眼前。
大豆兩眼放光，把小腦袋紮進水裏猛喝。
程喬看得肚子都疼了——這家夥是真不怕被撐死啊！
喝了個小肚兒溜圓，大豆滿足地癱在地上挺屍。
程喬看它好像沒有任何不適，又問了問喝這玩意有沒有什麽禁忌之後，也給自己來了一口……
嗯，怎麽說呢，輪回的水，味道好奇怪啊！
甜中帶著鹹，鹹裏有點酸，酸中帶著辣，辣裏還摻雜著點兒程喬也辨別不出的味道，總之，這泉水一點都不像水，比重度汙染的水源還可怕！
“輪回嘛，本身就是五味雜陳，要是平平淡淡一點味道都沒有，那還叫輪回嘛！”大豆好心地解釋著泉水難喝的原因。
程喬咧了咧嘴角，初見輪回的時候還有的那點跳進去看看是變蒼蠅還是變蚊子的好奇徹底消散了。
她可不想泡在這麽難喝的水裏！
程喬還在糾結是否繼續喝水來增加法力，那邊的大豆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它打了個長長的嗝，興奮地說：“我在那邊的一個村子裏聽說有人最近見過活人！”
捧水的手一哆嗦，程喬差點栽到輪回的泉眼中，嚇得她急忙退了半步，轉頭問：“你說的是真的？有人見過冥？”
大豆尷尬地咳嗽兩聲：“是不是冥大人……呃，我還沒辦法確定，本來我想去找找看，要是能找到冥大人，正好帶著他回來找你，也省的咱們來回這麽耽誤時間，可我在那座山裏轉悠了好久也沒看到冥大人的蹤跡，沒辦法，我只好繞過來找你。”
大豆邊說邊伸了伸自己的小短腿，語氣有些哀怨。
“程喬，你留的記號太低了，我要看清那些記號只能在地上走，你也看到了，我這兩條腿實在不適合走路，所以我就回到這邊等你。路上的時間加上等你的工夫，又過去好久了呢！”
程喬撓頭，她倒是想把記號留得高一些，可這裏也得有適合留記號的高處啊！她總不能把記號留到那些村民的房頂上吧？
何況記號留得越高，越容易被人發現。先前她還不是那麽在意記號被外人看到，反正不認識她的人不見得猜得出那些奇形怪狀的記號是什麽意思。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這裏除了那些安分守己的滯留人員外，還有至少四個心懷不軌的人，懂得吃鬼之術的人！
她們未來的每一步都必須格外小心。
“對了程喬，你為什麽要把臉抹成這樣啊？要不是你這模樣太嚇人，我剛才也不會把你弄傷了……”
大豆不好意思地瞄了眼程喬手上的抓痕，其實在程喬抓住它的瞬間，它就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所以並沒有太劇烈的掙紮，只是下意識地掙了兩下。
可它一轉頭就被程喬這張臟兮兮的臉嚇到了，要知道陰間的鬼都挺幹凈的，程喬這種造型的，它還是頭一次見，有點被嚇到了，也不敢確定對方是不是認識的人了。
“這事說來話長，咱們路上說吧！”
程喬急著去找冥，幹脆趴在泉水邊上猛喝了幾口，直到再也喝不下去才站起身，揪著還想問話的大豆上了路。
這回行進的方向和程喬發現大毛一家的方向截然相反，這多少讓程喬放心了些，至少不用擔心她們在找人的過程中撞上那些兇悍的家夥了。
另一方面，程喬也擔心冥碰上她們會有危險，誰讓那一家四口裏的兩個老的都見過冥呢，要是被他們發現了冥，特別是發現冥還是活人，而冥還不曉得他們的陰謀……後果不堪設想啊！
大豆聽程喬說完大毛一家的事後，全身的小絨毛都炸起來了。
“你沒開玩笑吧？”
程喬斜著眼睛白它，她腦子進水才會開這樣的玩笑。
一點都不好笑！
“乖乖！這裏怎麽會有吃鬼的鬼呢！這可是陰間啊！到處都是鬼！這不等於把狼扔進養雞場嗎！”大豆嚇得快哭了。
“吃鬼之術不會是他們的原創，你老實告訴我，這裏有沒有其他鬼吃人的記錄？”程喬正色地問。
“肯定有啊，可那些鬼不是受到了天譴魂飛魄散，就是被流放到了荒蕪之地，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輪回附近的！”
大豆轉回小腦袋，指著輪回的方向，說：“那裏可是輪回，是所有來到這裏的亡魂都會去到的地方！你能想象輪回旁邊站著個吃鬼的人是件多麽可怕的事嗎！”
程喬想象了下那個畫面，頓時一身惡寒。
“那些被流放的人有沒有可能回來？”不知怎地，程喬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個帶著記憶無限輪回的男人，那個人也是流浪了許多地方，他會不會曾經到過所謂的荒蕪之地？
“除非開掛，不然他們絕對回不來！”大豆信誓旦旦地說。
“為什麽，難道荒蕪之地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嗎？”程喬想到了“枉死城”，木道人說那是由奇門遁甲衍生出來的世界，跟結界差不多。
可“枉死城”並不是堅固不催的，否則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那就不知道了，我又沒去過。”大豆攤了攤翅膀。
程喬的內心更壓抑了，要是真有被流放的鬼魂找了回來，那他在這個世界就跟陽間如今的翁子胥差不多，絕對是超級boss的級別，而她呢，在這邊只是個小蝦米，她要拿什麽跟頂級的boss抗衡啊？
“你不要太擔心了，陰間這麽大，真出了問題不會讓你一個人扛著的。以前那些吃鬼的鬼不也都被處理掉了麽，你要對這裏的規矩有信心！”
大豆相信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它這個頭腦簡單四肢更簡單的小家夥完全沒必要操心。程喬嘛，在陽間是審判人，是程家唯一的血脈，死後就和其他鬼魂沒分別，何必操心這種“天下大事”。
“希望如此吧。”一想到那一家四口，程喬就無法平靜，如果陰陽間的法則當真那麽算不遺漏，翁子胥就不會在幾千年後的今天蘇醒，而那一家四口也不會在掌握了吃鬼之術後還能混跡在普通的鬼魂中間。
萬事都有意外，哪怕一丁點，也足夠以蝴蝶效應影響一大片人。
不幸的是她從來都是那一大片中的一員。
越是緊迫，越是要盡快找到冥，找到柳齊幾個，大夥齊心協力才有可能突破眼前的障礙。
找冥的過程並不順利，程喬和大豆到達那個有人見過活人的村子，旁敲側擊了一番得知那人出現在村子後面的深山中，那種地方本來沒人會去，可那座山裏有陰間罕見的樹木，正是蓋房子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材料，所以這邊的村民偶爾會結成一隊進山伐木。而當時，那個活人正在山溝溝裏打轉。
“我們幾個眼神都不錯，隔著老遠就看到那有個人，一開始我們還納悶，除了我們還有誰會進山，難道其他村子的人發現這邊有樹，想來取木材嗎？”
見過那個活人的年輕村民說：“可我們仔細一看，那人是個活人！”
程喬還是無法理解活人和鬼魂的分別，便問了一句。
年輕村民笑了笑：“其實以前我們也沒見過活人，所以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楞了好半天，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那個人就不見了，我們找了一圈沒找到就去砍樹了。”
年輕人解釋說，活人在他們眼裏看起來就和活人眼裏的鬼差不多，不過不是半透明狀，而是凝實得有些誇張，看起來特別厚重。
“我們百分之百確定那是個活人，可他現在到了哪裏，是不是還在那座山裏我們就不清楚了。”
年輕人看看程喬，又看看大豆，好奇地問：“你們為什麽要找那個活人啊？難道是你們的熟人？”
程喬心一哆嗦，本能地想要否認，沒想到被大豆搶了話頭。
“不是她要找，是我要找！那個人看我可愛就想把我抓走當寵物，可我有主人，身為一只有節操的寵物，我當然不能背叛我的主人，結果我就被那個人打了一頓，疼死我了，嘶……”
大豆邊說邊用逼真的演技詮釋了一回什麽叫癲癇發作，嚇得年輕村民一個勁兒問它有沒有事。
程喬滿臉黑線地抓起大豆告辭。
“你們不要誤會，我只是想找到那個人，讓他跟我的寵物道個歉，不會起沖突的，你們放心！”
拒絕了年輕村民善意的幫忙，程喬帶著大豆一路狂奔，直到上了山才放緩腳步。
“我說你是不是把輪回裏的水喝進腦子啦？你那麽跟村民們說，萬一他們以後見到冥，對他不利怎麽辦！”
大豆嘎嘎直笑：“他們都是最普通的亡魂，連冥大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要是他受傷了呢？”這才是程喬最擔心的。
大豆的笑容卡了殼，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是啊，程喬剛過來的時候有多慘，大豆親眼所見。冥是和程喬一起過來的，本身又是血肉之軀，恐怕情況比程喬的還要糟糕。
程喬是魂體，可以用“白蘿蔔”做補品迅速痊愈，冥是血肉之軀，一旦受傷就沒那麽容易覆原，這邊又沒有活人能用的藥材，依靠人體的覆原能力……鬧著玩一樣麽！
大豆著急了，撲棱著小翅膀一馬當先沖進了山裏。
這座山很大，大到一個人藏身其中就跟繡花針掉進了大海差不多，可程喬絲毫不洩氣，打從進山便忙著留記號、尋找冥有可能留下的記號。她的速度也因此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大豆沒有那個耐心，它的行動方式也不適合尋找地面上的痕跡，於是飛到了半空中，一眼便能看到好大一片區域有沒有人。
找了好幾天，程喬整個人快累暈了，她帶來的饅豆早吃沒了，這邊又沒有野生的饅豆，此時的她又餓又渴，不礙事歸不礙事，可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大豆也看出程喬有點兒支撐不住了，就讓她找了棵樹坐在樹下休息，自己快速飛到山外偷饅豆。可它那小爪子小翅膀的，拿多了也扛不動，只能一趟一株地往裏面帶，累得它張著大嘴喘氣，好幾次落地不穩差點兒撞樹上。
“你別折騰了。”看大豆累那可憐的樣子，程喬於心不忍，這座山這麽大，她們想一次性搜索完根本不現實。況且冥是個長腿的活物，誰規定他會始終待在一個地方等她們去找！
“我跟你一起出山，休整一下再重新進來，萬一運氣好，咱們正巧和他撞上了呢！”程喬將大豆放到自己空空的衣兜裏，讓它休息一會兒，自己則帶著大豆辛辛苦苦帶進來的饅豆出山了。
饅豆地在村子的另一側，程喬必須要穿過整個村子才行，她剛進村子，就聽到有人在議論活人。
“那小夥子膽子好大啊，竟然敢跑到這裏來！”
“是啊是啊，也就是咱們這邊沒有壞人，不然他還想活著回去嗎？”
“你說他怎麽就那麽想不開，陽間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跑這兒來湊什麽熱鬧！”
“你要是真覺得陽間的生活那麽好，怎麽不去輪回啊！只要往那泉水裏一跳，你就可以回去了！重新做人，享受人間的榮華富貴，不比在這兒天天靠日子舒服嗎！”
“拉倒吧，現在陽間壓力多大啊！我奮鬥了一輩子，工資從來就沒有追上過房價，好不容易貸款買了一套房子，結果兒子結婚要婚房，我和老伴兒只能給他騰房子，到頭來我們老兩口每個月還著房貸，還要另交租金租房子住，我們落下什麽好處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這輩子啊，沒幹什麽缺德事，可也沒幹什麽好事，下輩子投胎也不會生到大富大貴的人家，與其再過一次這樣操勞的人生，我寧願留在這裏種地，每天願意動就去地裏轉一圈，不願意動就在家裏待著，不比在陽間累死累活強太多了嗎！還有啊……”
……
程喬聽得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沒聽錯吧？冥在村子裏？他出山了？
太好了！
被說話聲吵醒的大豆也聽到了那些村民的對話，立馬從程喬的衣兜裏鉆出來，興奮地說：“冥大人！咱們真的遇到冥大人了！”
程喬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萬萬沒想到在山裏搜索的時候毫無線索，一出來卻撞了個正著，緣分！這是緣分啊！
程喬想去打聽冥在哪裏，又怕引起村民們的懷疑，畢竟幾天前她才說要找那個活人算賬，現在一臉藏不住的喜悅，太違和了。
關鍵時刻，演技派大豆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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